漫水村在锦江东岸,距县城2公里,全村338户,1285人,有稻田672亩,旱土156亩,开发山地1500亩,全村70%的村民沿江岸居住。岸畔上是一片青沙黄泥土的小平原。自古以来,村的东面的山岳果树成荫,平原稻浪翻滚,河里鱼虾成群,江边古木参天,竹柳遮岸。始建于永乐二年的盘瓠庙座落在村的中心,苗族人民苗来在这里祭祖叩拜,川流不息。俗称“鱼米之乡”、“膜拜之地”。
1974年,焦柳铁路锦江大桥从漫水村南400米的老师宜滩头穿过。由于桥的两侧没有护岸,加之两个宽大的桥墩建在滩头,将河主流流向改变,直冲漫水村的河岸。1982年,仅8年时间,铁桥下游的400米河岸,就坍塌了10米多宽,有5户村民的住宅悬挂在10米高的陡壁上。村支书田连炎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为解决河堤护岸问题,漫水村召开了村干部会,向铁路大桥局写了一份“关于解决锦江铁路大桥下游400米护堤资金”的信。在县建设局、支铁办的支持下,1984年4月,铁路部门解决了5万元护堤费。田连炎请水电局陈希浩工程师到现场设计,陈工程师认为工程太大,5万元钱是杯水车薪,起码要38万元。根据工程师的意见,田连炎决定将已汇来的5万元钱暂不使用,再继续向各级政府和铁路部门汇报,待资金够了再开工。6、7月份的丰水期过后,田连炎开始筹备材料,请县水电局到现场勘察设计,国土部门丈量损失田土面积,并与乡政府领导一起走访村民、收集资料。1984年10月28日,召开了全村党员和村民代表大会,会上,将已准备的材料和汇报工作方案交大会讨论,并推荐出差人员。所到会的50多位代表,一致推荐了田连炎。
田连炎将自己家里的两头肥猪杀掉,筹齐了3400元,请乡政府派一名领导一起出差。11月上旬,年高体弱的曾祥谦副书记从人民医院办了离院手续,背了一包中、西药与田连炎一道,到怀化、行署签字盖章后,当晚就登上到长沙的火车。向省支铁办汇报后,再乘火车往上海、南京找二局五处等施工单位。几经周折,找到武汉大桥局设计院,设计院说,焦柳铁路遗留问题已拆资包干给湖南省人民政府处理,铁路方不予再理。田连炎拿着大桥局、设计院的文件和签给湖南省人民政府的意见又回到了长沙找毛致用书记和省建委主任。在长沙,资金用剩无几,两人住一铺10元的床,最后几天,就吃住在熟人家。省建委领导看到田连炎天天登门找人。最后,经建委主任同省领导用飞机到现场察勘后,由湖南省建设厅,拨款30万元作为锦江大桥下游400米护堤的工程追加款。功夫不负有心人,田连炎与曾书记62天的出差,最后在长沙18天不间断地找领导汇报,他们的执着精神,让人感慨万千。
1985年6月,省里下拨修建漫水护堤专项款30万元进了县建委的帐上,1986年秋冬开工,1997年,锦江大桥下游直墙式的400米河堤工程全部竣工。河岸上的稻田得到了保护,沿岸居住的村民安居乐业。但防不胜防的无情洪水,象丝蚕啃桑叶般地接连着冲淘没护堤的下游河堤。截止1993年,下游的1800米河堤坍塌损失相当已护400米河堤的5倍,田连炎及支部村委一班人,又请水利专家和有关单位到现场察勘,并整理了一些材料,想再次向铁路部门汇报。后因村里缺钱,就用信、函寄给了铁道部及下属的广州、怀化等单位。村支书田连炎左等右等,直到1995年6月,没有任何回音。
1995年7月1日,史无前例的洪灾,将漫水村卷入汪洋之中,大部分住房被淹到屋脊,村民逃难于山上。第二天沿河岸住居的村民看到自己的屋倒在水里,有的被水冲走,有的住房墙根裸露在河岸上,几十户无家可归。沿河岸由原来坍塌的10多米又进深坍塌了5-8米,洪水走了,而断岸残壁的河岸坍塌的声音仍像雷鸣般的触目惊心。河坎成片坍塌,其势如卷席,一群群村民哭鼻流涕地找田书记求援。心如刀绞的田连炎,揩干同情的泪水,拍着胸脯说:“你们暂时自找地方住,我们村干部一定给你们想办法,争取早日修建防洪大堤,保住我们的家园。”
1995年8月初的一个深夜,漫水村委会会议室,烟味呛人,沉闷的气氛憋得人心里隐隐作痛,村干部就如何与铁道部打官司争取护堤资金的讨论已经进行了很久。良久的沉默之后,田连炎猛地掐灭烟头,站起身说:“修堤耽搁不得,把村里的钱统统拿出来,先请县上和乡里的领导、技术人员来漫水调查垮岸和损失情况,然后再上长沙、进北京,总有讲理的地方”。
8月20日,调查小组踏着烈日炙烤的青沙黄泥河岸,踩着有些发烫的锦江河水,摄像、测量、勘查、取样、走访……50多天的调查,形成了由28份材料组成的千多页、尺来厚的调查报告。调查取样所反映的事实触目惊心:1974年到1984年10年间,漫水河岸平均坍塌10米以上;1986年后,河道向内坍塌平均宽度达20.5米,若遇骤雨,河岸常会出现上百立方米的土石成片崩塌。20年来,这里的855亩耕地被冲毁120多亩,洪流还冲垮电灌站2处,冲塌房屋50多间,另有27户已被迫向后搬迁,45户急需搬迁。由于河岸陡峭,且随时崩塌,村民从9米高的悬岸跌下几百人次,其中跌死5人,伤残几十人;跌死大牲畜30多头,跌失家禽2485羽,直接经济损失611万多元……
惨重的损失警示人们:再不修护堤,漫水人将失去赖以生存的家园。可是,要修起一千多米长的护堤,少说也得600万元。这笔巨额的资金只有指望与铁道部打“官司”了。然而,初步匡算,打“官司”至少也得20万元经费。
调查、材料已经掏空了村里的“积蓄”。20万元,对一个刚遭洪灾的村来说,无异于是一个天文数字。
10月的一个晚上,漫水村全体党员和村民代表齐集在村委会议室。70多名党员代表齐刷刷举着带有烟味、泥巴味的手通过了三条“决议”:去铁道部非田连炎莫属;先跟铁道部讲道理,不行就到法院打“官司”;打官司的钱从每一个拟参与修建防洪堤的建筑施工队借款1万元;到县上争取2万元。田连炎最后说:“经费不够,村干部从现在起不拿工资。我用我的房子作抵押,再去银行贷5万元钱!”
第二天,田连炎过河进城找陈县长。陈县长给他打了一剂强心针,县财政特批2万元,“官司”打赢了用护堤款还;输了,县里认。接着,田连炎又风风火火拿着房产证到银行贷款5万元,掐指一算,凑了16万元打“官司”经费。
出发时,村民说,关键时刻共产党员要为民作主,你用吃秤砣的铁心去铁道部替我们说话,争取资金修护堤才有希望。没有级别的村委会要与高级别的政府部门打“官司”,谁赢谁输姑且不说,这过去二十多年的事,谁会理?田连炎连铁道部的门都不知道朝哪方开,但他觉得漫水村有理,有理走遍天下。护民保家如同救火,他不顾一切,横下一条心,“官司”打到京。把4.4亩稻田和所有的农活抛给妻子黄水英,田连炎挑一担、村党支部副书记陈少义提着两袋几十斤重的各种资料和申诉材料登上了去怀化的火车,从此开始了长达三年漫长而艰辛的“上访”历程。
田连炎挑着材料南下北上,每送一份材料,备忘录就多一个名字。
金秋十月,烈日仍不饶人。怀化铁路总公司工务部(现为工务处)办公室走进两个挑着担,提着兜,汗流浃背,一身土气的苗家汉子,他们便是田连炎和陈少义,“怀铁”是他们“上访”的第一站。望着两名不速之客,办公室工作人员一阵惊愕,在田连炎的一再请求下,工作人员终于叫来一位副部(处)长。
两个小时后,副部(处)长粗粗地看完了垒起来有尺来厚的材料和录像带。他用钦佩的眼光看着田连炎,“你们材料齐全,有说服力,县水电局技术人员的水平了不起。”随后,他俩又谈了一个多小时,他告诉田连炎暂不要提起打“官司”,摆到桌面上科学论证最好,临走时,他在“漫水争取修护堤款呈报材料签收备忘录”的第一行签了字。
1995年11月,田连炎与尹志科副县长等三人拿着县政府《关于锦江铁路大桥建成后造成河水改道冲垮河坎急需拨款修建护坎工程的请示》和县水利水电局《关于锦江铁路大桥对河岸冲刷原因分析论证》,在省政府办公厅等单位签章后,来到了广州铁路集团公司。田连炎挑着那担材料刚跨进办公室,工作人员以为是收购书报的小贩,忙说“这里没有废书废报纸,请出去!”尹副县长出面说明情况,才被应允在办公室坐下。田连炎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直截了当说要找公司老总反映群众的意见。得到的回答是:办公室主任到外面开会去了,老总也不在家。他们怏怏来到工务处,工务处的领导花了一上午仔细地把材料和录像及照片看了一遍,要他们等几天。工务处的领导把材料呈给了公司老总。广铁老总觉得这事牵涉到锦江大桥设计和施工的问题,他们无权解决,只有铁道部才能答复。第六天上午,工务处告诉田连炎三人,铁道部工务局的万局长次日要到乌鲁木齐出差,请他们坐飞机马上去北京汇报。
田连炎在万局长出差之前赶到北京,向万局长汇报了漫水受损和请求拨款修堤的情况。二十天后,铁道部办公厅下文要求广铁负责调查论证。广铁随后致函县政府和田连炎,请湖南省的水利专家首先论证锦江铁路大桥对漫水河岸的影响,由省政府来商量解决办法。
在地、县、乡领导的支持下,田连炎与县水利水电局自始至终主持论证的工程师李英明带着沉重的材料来到了省水利水电厅。1996年4月5日,聂方容、沈寿珊、杨玲玲等水利专家对麻阳《关于锦江铁路大桥对河岸冲刷原因分析论证》进行了评审,认定麻阳的论证合理,并出具了四条评审意见:1、锦江大桥桥墩纵向与水流方向呈14°30°夹角,水流经过桥墩后顶冲右岸;2、河中三个桥墩宽大且太长,导流作用强,水流出桥墩后短距离内调整不过来,带有巨大动能向右集中;3、由于 铁路桥走向不合理和桥墩过于宽大,洪流经过桥墩时激起波浪高达两米,水流向下游河床左边,加之河床边有4个吊车墩未拆除,致使河道左边形成较大回流区,泄流受阻,主流更加偏右冲刷右岸。专家们提出了两条整治意见:在桥台下游400米至1770米砌护堤;清除铁路桥下滩头和河床左边施工遗留的废弃砂卵石,改善桥下水流条件,减轻水流对石岸的冲刷。
拿到了这份评审意见,酸甜苦辣一齐涌上田连炎与李英明的心头。田连炎紧紧地攥着它,仿佛攥着漫水人的希望。4月23日,湖南省政府办公厅出具了[1996]110号致铁道部办公厅的《关于请支持解决枝柳线锦江铁路桥右岸护堤工程部分修复经费的函》,请铁道部支持修护堤资金580万元。
有理能走天下。为了漫水大堤,田连炎拍案而起
随后,田连炎与李英明带着批文直接去北京。上次有副县长开路,进铁道部似乎没费什么周折,这次他俩的“官”都很小,进门便遇到了麻烦,当浑身“土气”的田连炎亮出写有“高村乡漫水村第三组”的身份证时,铁道部的门卫毫不犹豫地将他俩拒之门外。田连炎一急,不顾身后有很多人待办入厅手续,大声地向门卫处长讲清了来理,但处长仍不发出入证,田连炎说:“不许进可以,你给我解决580万元钱,我就不进去。”处长大吃一惊:“从没碰到这种人说话 ,你凭什么要我给你580万元。”田连炎把省政府110文件的函和劳模证、人大代表证及材料拿给处长看,处长说:“对不起”,撕了2张出入证。两人总算挑着两袋材料再次迈进了铁道部的大门。
工务局的万局长和副总工程师等接见了他们,看了他们带来的补充材料和照片。李英明凭着背得滚瓜烂熟的《河道管理条例》“谁设障,谁清除”等条文与工务局的同志展开辩论,双方争得面红耳赤。工务局的同志提出每损毁一栋房子赔5万元,田连炎说,土地损失怎么办?人、畜死伤怎么办?护堤怎么建?万局长说,要认定锦江大桥的修建造成对河岸的冲刷应按1:2做模型试验,这需要200万元试验费。如试验证明属铁桥桥墩造成的影响,我们铁路部门负全部责任。
李英明回绝说,情况已经明明白白,为什么还要劳民伤财做模型试验?田连炎说:“有200万元试验费护堤工程可以完成三分之一,你们建铁路桥让我们遭灾了,应该负最起码的责任”。万局长敲着桌子说:“你一个村书记,我说要搞模型试验,你懂什么?”委屈、辛劳交织在一起的田连炎怒火中生,他突然猛拍桌子,起身指着万局长说:“你有什么了不起!有道理讲得清,莫小看人!”工作人员马上把万局长拉走了,李英明劝田连炎息怒。快下班的时候,万局长来了,他给田连炎倒了一杯茶,说自己刚才态度不好,你们千里迢迢来北京为老百姓说话不容易,请田书记谅解。最后说:“你明天还来吗?”田连炎说:“没搞好,我一定要来。”万局长说:“我明天等你,你要找谁,我带你去。”
次日,田连炎与李英明找到铁道部办公厅主任,把湖南省政府办公厅110号函传给了部领导。在京期间,为节约经费,他俩挑最便宜的地下室铺位,每人住一晚上只需30块钱。白天,他们一起到铁道部工务局、大桥局汇报、辩论;晚上,仅有初中文化的田连炎与李英明都要拟写第二天与对方谈话的对策材料。工务局的同志几乎不相信田连炎只有初中文化,他们对李英明说:“田代表水利知识扎实,至少应算半个水利专家”。部领导指示广铁公司迅速组织论证,及时解决遗留问题。第二次北京之行,解决漫水问题总算有了一线希望。
在广州的天桥下,田书记与李英明用身子遮着材料,四目凝视,泪珠在雨中滚动。
田连炎前往铁路部门奔走呼号的同时,湖南省政府领导也以对漫水人民生命财产安全高度负责的态度积极协调关系,力争尽快解决漫水问题;驻怀化、麻阳的全国、省人大代表积极向全国人大会提建议,呼吁铁路部门尽快拨款修好漫水村护堤。
1996年7月9日,省支铁办遵照省委常委、副省长周伯华及省建委主任高锦屏的批示,就锦江大桥下游水流冲刷右岸情况前往麻阳实地调查。调查组再次肯定了麻阳水利水电局的分析论证,并建议省水利水电厅会同铁路部门共同审查关于护砌漫水河岸的经费概算后,请省政府审定并商请铁道部解决。9月上旬,按照省支铁办的要求,田连炎与李英明带着护砌工程的设计图纸和经费预算资料来到长沙。田连炎请省水利水电厅的专家对李英明的河堤护砌的设计和预算反复论证、修改了3天3夜。这时,广铁来电催设计图纸和预算方案,田、李又赶紧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带着仅剩下的800元钱前往广州。在车上他们不敢睡,怕丢资料;下火车时,适逢滂沱大雨,火车站附近的旅店每人每晚至少需100元,他俩囊中羞涩,只好先到天桥下避雨。能避雨的地方已站满了人,田连炎把李英明使劲往里面推,他自己好不容易才挤了进去,回过去过头一看,那两包资料还在雨中,他们不约而同地退了半步,把材料抱在胸前,田连炎把李英明胸前那包材料抢到自己手里,让李英明往里站,他自己把半边身子留在外边。雨淋湿了田连炎的后背,他不禁打起了哆嗦。李英明说他比田连炎年轻二十岁,让他站外边,田连炎不容分辩地说:“不行,你淋感冒了,我无法向你家里交代。我是农民,身体受得了。”他俩已经34个小时没睡觉了,真是又饿又累。李英明这位八十年代初从华中理工大学毕业后一直投身苗乡水电建设,一直为田连炎提供无偿技术援助的工程师,眼泪夺眶而出。从下午6点到9点,足足站了3个小时雨才慢慢停下,他俩拖着几近散架的身体找到了一家每人每晚只需30元的招待所住下,倒床便睡,直到次日下午3点才醒,吃个盒饭,前往广铁递交了设计图和预算方案。
不欢而散的论证,各执一词的争论。田连炎觉得自己作出的努力已经到了极限。黄水英说:你把护堤修好了,我死也瞑目
一年奔波没白费,漫水冲刷问题终于被提到铁、地双方科学论证的日程上了。1996年9月,由铁道部大桥工程办公室主任胡勇、广铁工务处总工程师吴昌海等参加的枝柳铁路锦江大桥下游水流冲刷右岸第一次论证在麻阳苗族自治县常委会议室举行。铁路方面基于对原来设计和施工的信任,否定了麻阳的论证,他们认为:桥墩是按国家标准设计的,导流作用不大;桥下的沙洲由来已久,若不放置废弃料,也能加剧冲刷,这次论证不欢而散。
晚餐后,在田连炎陪同下,铁路部门的同志从漫水村乘船逆流而上,夕阳西下,映在锦江河中绚丽的霞光与漫水满目疮痍的青沙黄泥河岸构成了一幅极不和谐的图画。面对着河岸坍塌的惨景,察看了桥墩和施工遗留的废料后,他们的内心产生了本能的震动。回县政府招待所的路上,铁路部门的同志说,田书记,“河堤坍塌及损失与你汇报相符,哪怕不是铁桥的影响,我们可用防洪救灾款给你百把万元。”
锦江铁路大桥的修建究竟对下游河岸的冲刷有没有影响?1996年9月,广铁集团公司向锦江大桥的设计、施工单位铁道部大桥工程局发出了《关于委托对锦江大桥河岸水害分析论证的函》。随后,大桥工程局勘测设计院林应楚等高级工程师与广铁、怀铁的技术人员前往麻阳又进行了实地调查,调查组把河岸坍塌的直接原因指向了1975年建于上游6公里处的马颈坳水电站和特大洪水的冲击、浸泡。铁路方这次的调查结论虽然再次推翻了麻阳的论证和湖南省水利水电厅的评审意见,但调查组客观的提出了“修筑右岸护堤,整治河道是必要的”、“再次给予适当资助”等意见。
1997年元月11日晚上9点,漫水村43岁的村民余习友路经河岸枣子喇电灌站,突然脚踏陷土,跌下河坎,当场死亡。次日凌晨7点20分,余的家族亲友几百人准备抬尸前往铁路部门“算帐”,村里年逾花甲的老婆婆也准备到铁路上卧轨,大家说村干部没用,跑了一年多修护堤至今还没有一撇。后经县、乡、村领导极力劝阻,才避免了一场群众性事件。
群众的情绪随时会用非理性的方式发泄。田连炎望着那本已签了30多行字的送达材料备忘录,记着60多名曾经多次找过的处级以上干部的通讯录,作出努力已经到了极限的田连炎知道自己肩上的担子越来越沉重了。
1997年4月的一天上午,省建委来电话,通知田连炎马上赴长沙准备第二次论证。此时,田连炎的妻子因患阑尾炎准备下午6点动手术,需要他签字。田连炎来到妻子病床前,无语凝噎。这两年,重活、家务一直是妻子拖着病躯撑着。丈夫的脸上写满了憔悴和歉意。黄水英知道丈夫肩上的重量,她说:“只要你把护堤修好,我死也瞑目了”。县长派人看望病中的黄水英,告诉田连炎尽管放心去,县里会照顾她。田连炎把眼泪一抹,登上了赴长沙的列车,被深深感动的罗医生说:“人家千里赶往医院照顾、看望病人,你却在将要动手术的关键时刻要离开病人……你个共产党员、支部书记对村民,对工作这样负责,我也服了你了,我姓罗的尽最大的能力,用最好的药物治疗黄水英,尽可能不开刀。”田连炎赴长沙后,铁、地两方在省建委会议室进行了第二次论证。双方各执一词,铁路部门依照赴麻阳调查的结论,把冲刷的直接原因归于上游的马颈坳水电站,他们只承担1/3的责任,只出资150万元建护堤。双方的分歧仍然很大。
田连炎向全国人大呼吁,全国人大关注漫水,生命之堤屹立漫水。
1997年元月,省人大代表陪同全国人大代表(长沙和怀化地区的代表)来漫水视察县人大代表田连炎的工作,田连炎将漫水护堤一事向上级代表作了重点汇报,并请求省和全国人大代表向全国人大常委会呼吁此事。
1997年6月,田连炎与李英明又赴广州,目的是在前两次论证达成部分共识的基础上,争取铁路部门增加些修堤款,漫水再也经不起拖延和折腾,实在争取不成,就上法院打“官司”。
在广州熬过了“双休日”,田连炎与李英明商定最后一次去广铁,把准备打“官司”的消息告诉广铁的老总。这次还没等田连炎开口,吴昌海总工程师拍着田连炎的肩膀说,“田代表,你们受苦了,漫水村河岸被冲,我们深表同情”。吴告诉他们一条惊喜的消息:驻怀化的全国人大代表提出的关于修建锦江铁路桥下游漫水护堤的建议引起了全国人大常委会的关注,全国人大常委会办公厅已将此建议交铁道部办理,部里来电话催广铁尽快解决漫水问题。漫水修护堤的事很快就会定下来。田连炎、李英明紧握着吴的手,三年的奔波,三年的辛苦,终于有了结果。
9月,原怀化地区水利水电局、麻阳县水利水电局就大桥局的调查报告提出了《异议书》。《异议书》指出“麻阳马颈坳水电站与漫水相距近10公里,与冲垮漫水河堤无关”,“锦江铁桥的设计至少是对问题考虑不周”,“当地群众不计前面数百万巨大损失,只为保住家园所必要的护岸工程,要求铁路方给予适当资助的姿态是可敬的”。10月,铁路、地方双方的第三次论证在省建委会议室举行。由于有铁道部的明确指示,在短暂的论证后,铁、地双方不再把话题聚焦责任归属问题,而是直接协商修建护堤的经费数额,几经磋商,铁路部门决定将修护堤款增加到360万元。11月5日,湖南省政府副秘书长谭仲池受周伯华副省长的委托,召开了有铁路部门和省、地、县有关单位负责人参加的协商会,形成了湘府阅[1997]110号《关于治理枝柳铁路锦江大桥下游右岸坍塌有关问题的会议纪要》,协调会议定:“该项治理工程概算480万元,由麻阳县政府、怀化行署从水利切块资金中和采取民工建勤等办法筹集120万元,广州铁路集团公司解决360万元。”
12月20日,怀化西南宾馆。湖南的省、地、县和漫水村代表7人,广铁、怀铁的代表6人,正在讨论资金的拨付协议书。几经磋商,6方代表在修护堤资金协议书上签了字。
三年来,村支书田连炎在省、地、县、乡政府的支持下,在全村老百姓的期冀下,赴京2次,南下广州7次,北上长沙36次,848天,用坏了10个背包,共耗费出差、材料费10多万元,终于为漫水人民争来360万元修建护堤资金。但田连炎家里却柑桔欠收,家禽停养,三年损失共计5万余元。
铁路部门的360万元于1998年的元月至3月汇入漫水村的帐上。1998年元月,田连炎第一次到怀铁总公司拨款时,公司的张总与工务处的方处长对田连炎说:“田书记,你的愿望终于实现了,你为人民办了一件大好事,但这次我们给你这360万元钱,你要用好,你省、市、县领导与我铁路部门领导在西南宾馆一并签的协议,这是一次性解决,决无二次。以后,我们铁道部及广州集团公司委托我怀化总公司负责督察该工程……。”
回家后,田连炎向陈县长汇报,谈了对县建设局86年护堤工程管理及设计方面的问题时,陈县长(陈健)说,钱和工程由你全部负责,县里只派人检查,希望你抓紧抓好,尽快动工。
寒冬腊月,田连炎与支部、村委一班人,再请县水电设计室的李英民等人踏着冰雪反复论证、反复设计,最后参照足球场看台定为30公分高、27公分宽的缩级式台阶,这种设计既能抵御洪水肆虐,又能作盘瓠龙舟竞渡的看台。春节前夕,为找到能工巧匠,田连炎与村干部请水电局陈启标工程师一道考察工头的政绩、资质及施工队伍,最后以最低的价格,最高的质量要求,与10个工头签定了协议。春节期间,田连炎带领支部村委一班人白天领导群众修通兰村至漫水车路及河边车路,组织群众搬迁,处理征用租用地问题。晚上找人策划研究施工方案。大年初一至初五,拟写了质监员守则,制定了工程奖罚制度和工程指挥部人员不收工头一包烟,不要工头一份礼,不吃工头一餐饭等出勤、廉政制度、财务管理制度共10章,并对河堤质量,提出级级一根线,处处一个样,面岩为四角端正、五面平整,全部采用华中水泥,由质监员守住,六担沙子拌一包水泥的硬规定。
1998年的正月初八,由怀化市长助理熊启成、县长副书记副家齐任顾问,田连炎、龙永杰任副指挥长等9人的指挥部宣布成立,并于当天剪彩开工。
10个施工段的河堤工程与三个望江亭及一坐电灌站机房的施工一轰而上。白天,高音广播震捍锦江两岸,河边7、8百人布满了工地,几十只运沙船穿梭不断,岸上车水马龙。晚上,1800米河岸灯火辉煌,大副的广告、标语映红了半边江水。抡挖清基的钢钎、铲声使鸡狗难分白昼,30多台抽水机与基础内的泉水争速抢时。漫水村的老、小及妇女,虽爱莫能助,但同样日夜不离地看热闹,给施工人员送茶倒水,生火取暖……
资金缺口,人不缺志,田连炎又争取了145万护堤建设费,圆了河堤梦
按路地双方协议480万元的工程款,仅得到铁路部门的360万元(按当时麻阳最低价格造价预算为660万元)。田连炎明知起初与李英明研究的造价偏低,因当时怕钱多了,铁路部门不肯出,谁知在争取资金的两年中,物价不断上涨,加之协议上又减少了100多万元,地方政府出资的120万元尚无着落。所以田连炎象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他把村里的工作叮嘱好,再次去怀化、长沙向政府领导汇报。1998年秋,怀化市领导熊健、熊启成及市水电局等领导批示解决了20万元护堤专项资金。1999年3月,省财政厅支持五万元。1999年4月,田连炎与在省党校学习的县长副书记王行水一并找到周伯华省长,周省长指示省水电厅领导候曼生处长和工程师到现场视察,审计了开支,向伯华省长提交调查报告书。1998年10月,周伯华省长批示“由省水电厅解决50万元护堤专项资金”。
到1999年4月,路、地双方共投资435万元,从余家人(10组)以下的河堤完成了基本高度,但上段还有600米长的河堤,只砌护了二分之一的高度,还有老师宜码头没有开工,住在这段河堤上的村民担惊受怕,意见很大。田连炎分析,钱没有了,原因有五:一是预算过紧;二是基础超深;三个物价、工资提高;四是清基洪水冲淘,基础塌方反工现象严重;五是运费提高。加上漫水至兰村,漫水至大龙冲等公路建设费及维护费心支付了20多万元,没进预算的三座亭子和一座抽水机房开支了20多万元,还有项目前期工作费等。因此缺口大的现象在所难免。
河堤停了几个月的工,田连炎和村干部又卷入了焦愁之中,深夜12点了,村委会办公室里有人无声,这正是1999年的8月份,秋雨点点,北风劲吹,田连炎离开了村干部会场,淋着雨从厕所出来站在操坪上抽了一支烟,水淋淋地走进办公室大声说:“就这样办!我再请李英民工程师预算未完工程经费,我整理缺口资金原因的材料,云贵(村长)、少义两人请照相的到现场照相,明天行动。”
老百姓担心怕要不到钱,因为路、地双方都签了协议盖了章,省、市、县和铁路部门的领导签上了名字,协议上说,以后地方不能以任何借口找铁路部门了。
然而田连炎和老百姓心里都明白,漫水大堤不能功亏一篑。田连炎没有退路,只有横下这条心来。半个月时间,设计、预算、总结、综合材料、相片及向铁路部门申请再解决68.8万元的报告一并筹齐。田连炎正在想办法寻找出差的钱。一天,在县政府听到铁道部财务司的王副司长为解决代远家乡公路经费来到麻阳,田连炎趁机向县领导要求,请王司长到漫水看看河堤缺资情况。第二天,县领导及交通局长郑建忠带着王司长来到了漫水,王司长听了田连炎的汇报后,视察了1800米河堤整个建设情况。王司长说:田书记,你是党的好干部,你辛苦了,工程质量很好,这个工程要是让我铁路方来搞,一千万元都拿不下,这样吧,你不要到北京来了,你找广州,我给广州说一下……
9月初,田连炎与县领导李宜仁一起去广州汇报。广铁集团公司办公室的主任说:“你们回去,老总们全部到哈尔滨开会去了,10天后我再用电话同你们联系。”
10天20天过去了,可广铁没有音信,10月初,田连炎又一次同李宜仁去广州,将情况向广铁工务处方处长汇了报,方处长坚持维护协议,但被田连炎一一回答,方处长感到为难,便带田连炎两人找到了聂总(广铁副老总),聂总看了田连炎带来的汇报材料,接受了方处长的建议,遂派工程师(女)等2人由怀铁工程师带到漫水视察河堤,并审察了修建河堤的所有帐目。广、怀工程师对田连炎说:“田书记,不愧是一个共产党员、老支书,你做了省劳模、人大代表应做的事,这工程质量好,价格低,开支基本合理,我回广州后,一定及时向老总汇报,请你等待我们的回音吧。”
等到12月下旬再也等不住了的田连炎,再次来到广铁集团公司办公室。办公室的主任看到田连炎就说:“老顾客又来了”。田连炎似开玩笑地说:“来了,你们说话不算数,当然来了……”
主任听了田连炎汇报的情况后,马上用电话联系公司内的有关单位及有关人员。等了两天,杨总、张总及工务处长、桥梁科长、财务处长、秘书长共十多人聚集在广铁小会议室。田连炎两人落坐后,滔滔不绝地作了一小时的汇报。一位高大魁梧的老总站起来说:“田书记,你看这协议是路、地双方领导签字盖章,写的是地方不能再以任何借口,找铁路要钱,你三翻五次地又来找,你讲点别的事我们还可以考虑,你讲到桥墩阻水,设计不合理不但难听,而且太不公平了……”田连炎说:“有关桥墩与水向的论证已成历史了,铁道部都承认了,你老总不应再翻。”张总抢着说:“那协议应该生效?持法律效力。”田连炎说:“那协议是省、市、县领导签的,他们住在长沙、怀化、县城,漫水是受害者,如同病人一样,病人的病还没好,医生叫出院你讲行不行……”沉默了一会,田连炎站起来说:“张总,你不答应吗?铁道部都答应了。”张总问:谁答应的?你告诉我。田连炎说:“财务司的王司长”。张紧接着说:“你有他的电话号码吗?”田连炎马上拿出厚厚的电话本,拨到了王司长的办公室,正巧,正好王司长接电话,王司长对田连炎说:“你叫张总与我讲话。”张总接过电话,听了王司长讲话后,对下属们说:“工务处、桥梁科、财务处、办公室四家马上整理材料,写好报告交集团公司党组会上通过,漫水河堤追加款按70万元上报,越快越好,抓住今冬明春把河堤搞好。但田书记你要做两件事:1、你田书记亲自写一份保证,再不能以河堤来找铁路部门要钱。2、你要到省里搞个请铁路部门追加70万元的文件,要将文件和保证书一并交到广铁。”田连炎满口答应。
当天,田连炎乘火车赶往长沙。第二天8点,赶到省建委,田连炎将到广州的情况向省支铁办主任龙云灵汇了报,为抓紧时间请省建委当天行文。龙说,“我俩虽几年相处,但规矩要,你拿县、市文件来换。”田连炎说:“时间来不急了,我回返又多要路费……”在田连炎的反复请求下,最后省建委将请求广州集团公司解决漫水防洪大堤缺口资金70万元的文件递交给田连炎,省建委主任说:“田书记,省里从不行坐飞机的文件,今天是被你的执着精神所感动,祝你成功。”
2000年3月初,广铁委托吉首工务段将70万元钱付给了漫水村。漫水防洪大堤又掀起了第二个高潮。到了2000年9月,上段的600米河堤及王家宜、班相宜、老师宜码头全部竣工,同时还给8组(杀马冲)花了近五万元,修了一座宽敞的码头。
8年过去了,沿岸村民原想搬家的不搬了,原来六、七组村民请田书记给几户村民做工作,用稻田作路的要求也放弃了;下河取水、洗澡、赶场也不跌伤、死人了;河边20年没车进村,如今二、三十吨的车载着冰糖橙奔跑在沿江大道上。夏秋,三座亭子人群鼎沸,长长的河堤上是村民观光、乘凉的难舍之处,农历五月,龙舟大赛,数万观众坐在龙舟大看台(河堤)上饱受眼福。
一道生命长堤,守护着和谐的欢乐家园,已不再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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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县史志办
编辑:张蓉